“派对门”持续发酵，英国首相会不会被“酒瓶子”击倒？|京酿馆

▲尽管深陷“派对门”，但英国首相约翰逊目前并无辞职打算。约翰逊资料图。图/新华社

因疫情限制期间“周五喝酒”引发的英国首相府“派对门”被爆后，英国民众已多次举行抗议活动，要求首相约翰逊下台。

当地时间1月16日，英国工党斯塔默表示，违反法律约翰逊应主动辞职。丑闻的持续发酵，也让保守党人坐不住了，目前至少已有35名保守党议员致信要求对约翰逊进行不信任投票，而成功发起投票只需54人。

持续发酵的“派对门”，也重创了约翰逊的支持率，其民众满意度已暴跌至前首相特雷莎·梅执政更低谷时的水平。有美国媒体分析称，英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位领导人像约翰逊这样，以那么大的优势赢得选举，却又在极短时间里败尽口碑，能与其相比的只有美国的尼克松总统了。

种种迹象，都令约翰逊的英国首相之位“摇摇欲坠”，以至于舰队街（英国多家报刊编辑部聚集地）也已经开始认真讨论起“谁将成为约翰逊的继承人”问题来。

▲2019年7月24日，新就任的英国首相约翰逊在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府门口挥手致意。图/新华社

媒体前仆后继，丑闻接二连三

事实上，舰队街针对约翰逊的“派对门”攻势已持续了一段时间，且明显遵循着由浅而深、由近期而远期的“刨坟掘墓法”。

去年12月19日，英国左翼媒体《卫报》刊登了一张来源不明的照片，揭示英国首相府唐宁街10号刚刚举行了一场违反英国疫情限制令的“圣诞之夜”派对。此丑闻导致多位保守党要员公开道歉，甚至辞职，但约翰逊本人则闪转腾挪，未受大碍。

此后，《卫报》《独立报》《每日电讯报》以及ITV电视频道等相继跟进，均就“派对门”进行刨根问底，直到另一家左翼报纸《镜报》给出了迄今最致命的一击。

2022年1月15日，《镜报》报道指出，“周五喝酒”在整个疫情期间从未中辍，已俨然成为“唐宁街10号的传统”。首相府工作人员甚至专门为此集资买了台新冰箱，以确保派对中酒水温度适宜。

该报道称，约翰逊纵使并非每次都参加，但“无疑是知道这回事的”，甚至以“这样做有助于舒缓压力”为由，对在疫情期间私下召开这种违反限制令的派对大开绿灯。

正如一些观察家所指出的，约翰逊虽然素有不拘小节的名声，且确实“破绽多多”，但在短短几周内被舰队街围着“派对门”穷追猛打，无疑事出有因。

2019年7月，约翰逊借“脱欧危机”上台。同年12月，并不被看好的约翰逊领导保守党赢得下院选举大胜，在648个议席中斩获压倒多数的361席，牢牢把持了组阁权和立法主动权。

不久后，新冠疫情来袭。约翰逊虽屡出惊人“雷语”，且防疫政策摇摆，英国防疫成绩也算不得出色，但他十分注意迎合选民情绪，也因此一度大有“任凭风浪起，稳坐钓鱼船”的从容之态。

尽管主要为左翼倾向的舰队街此番打出“派对组合拳”，横看竖看都带有明显政党操弄的痕迹，但约翰逊的应对失当才是事态失控的关键。

去年底丑闻曝光时，约翰逊和保守党本应主动“消毒”“打防火墙”，即趁媒体尚未“点炮”，主动将诸如“周五喝酒”之类破绽先行曝光，并诚恳认错。倘如此，舰队街的后续“组合拳”就将无从发力。

而直到《卫报》《独立报》也开始跟进“派对门”时，约翰逊却仍“我以为这是工作会议”的解释来“推挡”。这就正好落在对方“后手”算计中，尤其是随后曝出的“派对邀请函” 不但坐实了首相“行为不当”，还令其额外背上了“政治撒谎”的严重罪名。

约翰逊最后一次主动“消毒”的机会，是今年1月12日的下院道歉。当时，迫于舆论压力，已成立了内阁调查委员会，对“派对门”进行内部调查，迫使约翰逊不得不在下院松口致歉。但心存侥幸的约翰逊，仍然对其行为和责任轻描淡写，从而导致3天后《镜报》的“致命一击”。

▲2020年3月25日，约翰逊离开伦敦唐宁街10号的首相府，准备前往议会。图/新华社

反对党穷追猛打，自己人三心二意

一直对上次议会选举惨败耿耿于怀的反对党工党，当然不会白白放过此次反攻良机。

1月15日，工党党领斯塔默再次呼吁约翰逊辞职，指责后者自1月12日在下院亮相后就“龟缩起来不敢见人”，称“为了利益他也应该早些走人”。

对此，保守党内部甚至也已经出现了埋怨之声。连日来，埃尔伍德、布里根、盖尔等至少35名保守党议员表示，已致函成立于1923年、俗称“1922委员会”的英国保守党下院议会党团，要求党内发起针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。

照布里根的话称，约翰逊“已丧失了领导这个的道德权威”，盖尔则称首相“在政治上已成行尸走肉”。另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保守党议员也抱怨称，连日来他们收到大量支持保守党选民针对约翰逊的不满信件。

许多观察家指出，公众之所以如此不满，不仅仅因为“派对门”本身，更大的怒气首先是来自政治谎言。而且，反复取消又恢复的疫情限制令，本已令公众疲惫不堪，首相及其身边的人却带头违反禁令，也让人难以接受。

但是，很显然，约翰逊目前并没有打算辞职。1月16日，有可靠消息称，首相府正努力要求“党员”集中赞颂约翰逊诸如“带头脱欧”等“丰功伟绩”。同日，保守党主席道登对BBC表示，首相对所发生的事感到痛悔并深表歉意，但更重要的是，他决心确保这类事件不再发生。有消息称，约翰逊有意明文禁止在首相官邸饮酒，以“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”。

然而，这番应对几乎立即遭到英国网民的抵制和吐槽。有人指出，“派对门”之类唐宁街“传统”本身无可厚非，关键是疫情期间内阁自己公布了禁令，首相府不仅带头违犯，且一再撒谎。有人则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对“禁止饮酒策划”措施的评价：“没羞没臊”。

▲2020年4月12日，刚刚出院的英国首相约翰逊在首相府录制视频讲话。此后，约翰逊曾称疫情是“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英国面临的更大挑战”。图/新华社

下台已“倒计时”？或仍言之尚早

打出一组漂亮的“组合拳”，连日来舰队街弹冠相庆，俨然“胜利在望”，甚至已有性急的媒体开始预言“约翰逊最快两周内下台”，并纷纷猜测“谁是下一位”。

由于英国是代议制，保守党又是多数内阁，除非主动解散议会改选，新首相仍会在保守党下议员中产生。在竞相流传的小道消息里，集中被谈论的“接班人选”，包括现任财政大臣苏纳克、现任外交大臣特鲁斯、现任司法大臣拉布，以及现任住房大臣戈夫等人，也都各有千秋。

苏纳克作风谨慎，不易被人抓住把柄，且是坚定的“脱欧论”者，可以保证政策延续性，连日来他似乎有意无意拉开和约翰逊间“安全距离”，被一些媒体评论为“意在为接班预热”。

特鲁斯性格直率，坚定不移地捍卫自由贸易，被认为在脱欧已成定案后，努力收拾烂摊子，帮助英国成功和欧盟签署了一系列善后贸易协定。

拉布则曾是约翰逊未任首相时的“亲密战友”，约翰逊确诊新冠期间曾暂代其使命；而戈夫作为住房部长，在英国传统“弱势地区”享有不错的口碑。

综合看上去，苏纳克的“民意”似乎稍稍领先一点，但优势也并不明显。

然而且慢——现在就断言约翰逊一定会被“酒瓶子”击倒，是不是有些言之过早？

英国政治史研究学者卢索阿恩就指出，疫情严峻如此，此时此刻更换首相“对大多数人而言并不是适合的时机”。事实上，尽管工党和舰队街鼓噪得热闹、英国社会对首相冷嘲热讽者也众，但希望现在就换人的却并不算多。

而且，“1922委员会”需要至少15%的保守党议员联署，才能触发针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，这意味着至少需要54名保守党议员倒戈，但目前明确倒戈的只有35名。

不仅如此，在政坛带头指责首相并要求其辞职的工党党领斯塔默也远非“白璧无瑕”。

去年5月，斯塔默也被人曝光照片，显示其和一小群工党中工团代表在办公室里畅饮啤酒。而当时也正是因防疫严禁“专业背景以外室内会议”的时期。对此，斯塔默和他的政党曾经辩解说，这是“在工作场所的正常工作”，并未违规。

倘若工党和斯塔默揪住约翰逊的“派对门”不依不饶，自己当初这段似曾相识的“黑历史”难免会被刨出来与约翰逊相提并论，届时工党难道要以“啤酒不是酒”来回应不成？

新京报特约撰稿人 | 陶短房（专栏作家）

编辑 | 何睿

校对 | 陈荻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