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泽《芝镇说(第三部)》连载之（40）|坟旮旯里有婴儿的啼哭被誉为“疯批女神”，自甘堕落吸毒援交，与丈夫同房一次50万

□逄春阶

第四章 弗尼思·公冶令斓

坟旮旯里有婴儿的啼哭

公冶令斓的身世，大有庄的小辈人不知道，但我弗尼思和老辈人知道，她是公冶橱捡来的。

公冶橱早年在芝镇给牲口挂掌，也就是“寨驴蹄子的”。这公冶橱一脸麻子，是个罗锅，和老伴过日子，膝下无子，一年到头，端起酒盅长吁短叹的。因而，沾酒就醉。他的挂掌铺子里酒气熏天，在铲刀、镰刀、锤子、铐子、钳子边上，总杵个满着的酒葫芦。来了主顾寨驴蹄，他拖长了音调：“来——啦”“来——啦”，音调里散发着酒味儿，句是问候主顾，第二句是问候驴子。直一直罗锅，就牵了驴，先给挠痒痒，挠啊挠啊，一边挠一边跟牲口主人闲扯，扯得主人浑身都痒痒了，他才给驴挠完。这样的耐心，一般的驴都会很顺从，要有不顺从的，公冶橱吃软不吃硬，拿起酒葫芦就灌，一灌，什么驴都老实了。他先逮住一条驴后腿，把腿跪放在凳子上，凳子上垫着灰不拉的布垫子，驴腿跪在上面很宇阔。公冶橱用左腿顶住驴腿，使驴腿蹄心朝上，用钳子把旧铁掌的钉子一一拔了，“当啷”扔在地上，用肩膀顶住大铲刀的把儿，一手扶铲，一手扶蹄，闷劲儿铲除驴蹄上的胼胝。公冶橱的拿手绝活是，铲得薄厚深浅——正好。铲浅了不起作用，铲深了，会伤了驴蹄子，再深，就会流血。这绝活，公冶橱在芝镇拔头筹。

“钉掌，钉的就是火候儿，好汉子不稀罕干，赖汉子又干不了。”公冶橱常常抱着酒葫芦对人显摆。

要高兴了，钉掌的活儿漂亮，公冶橱会奖励驴、骡、马一口酒。驴、骡、马的主人也都认可公冶橱的这个怪癖。

一日夜间，公冶橱喝醉了酒，借着月光，哼着茂腔从芝镇往大有庄走，半路上过一片坟地。为了壮胆，他放大了声唱《铡美案》，这工夫，他唱的是：“驸马爷近前看端详：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，状告当朝驸马郎，欺君王，藐皇上，悔婚男儿招东床，杀妻灭子良心丧，逼死韩琪在庙堂。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。驸马爷，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？……”忽听得坟边上有婴儿哇哇的哭声，闹鬼了！公冶橱在大有庄以大胆著称，可是真遇到鬼，也是两股战战。他往前伸伸脖子，又扯破嗓子往下唱：“她母子三人泪不干。香莲口中把我怨，她道我官官相护有牵连。本当铡了陈世美，国太一旁愣阻拦。有心不铡陈世美，香莲母子怎周全！这场官司我怎样断？倒叫包拯两为难。挤着官儿我不做，天大的祸事我承担。将陈世美搭在铜铡案，铡了这负义的人再见龙颜。”

唱完这一段，公冶橱忽然熊胆上身，气宇轩昂，觉得自己就是那匡扶正义的包拯。他耳畔那婴儿的啼哭声一直萦绕着，挥之不去。干脆，把酒葫芦里的酒统统倒进嘴里，一跺脚，往回走，嘟囔一句：“我人都不怕，还怕了鬼不成！我也是鬼，我是芝酒鬼！”走到坟前，看到了襁褓中的婴儿，抱起来，婴儿竟然不哭了。

这个女儿就是公冶令斓。公冶令斓到公冶橱家，口喝的不是奶，是酒。公冶橱把孩子抱到热炕头上，喜得老伴踮着小脚在屋里来回蹀躞(diéxiè)，她先用芝酒蘸着棉花团给一点点地擦洗了，老伴觉得从坟地里捡的，晦气，用酒去一去。酒洗完，公冶橱的酒葫芦里的酒也快喝干了，顺手儿把酒葫芦的嘴儿对在孩子小嘴上，孩子嘬了一口，伸了伸小舌头，竟然咯咯笑了。公冶橱大为高兴：“天赐的我闺女！”公冶令斓长大了能喝酒，可能与灌了这口酒有关系。

东家一口奶，西家一口奶，公冶令斓天长大，越长越出挑，越长越俊。公冶橱的妹妹在上海，孩子没人看，就让十四岁的公冶令斓去了，看了一年。公冶橱晚上喝多了酒，跟老伴吵了几句，屋里生炉子，关门堵窗，炉子的烟囱破了，老两口中毒双双身亡。公冶令斓从上海回来奔丧，个儿变高了，穿着高跟鞋，头发还烫了，说话嗲声嗲气。

把爹娘安葬到老墓田，公冶令斓就再也没回去，一个人住在村里。

也许就是公冶令斓的特别，吸引了公冶令然。在公冶令然眼里，公冶令斓就是大有庄的精灵。

可是，他们俩的关系引起了阖族人的反对。公冶令然的父亲公冶祥仁就不用说了，反对最厉害的还是公冶令安。公冶令斓不服气，做了一件至今芝镇依然在流传的事儿：

那年的大年除夕，公冶令斓把我弗尼思浑身涂上墨，用我弗尼思的爪、头、身子，滚出了一副对联，贴在了大门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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